— 措 —

【摇滚莫扎特】【萨莫】不要提莫扎特的名字

    没什么预警的,法扎萨莫而已。





    千万不要在萨列里先生面前提起莫扎特的名字,是的,即便他已经死了好多年了。不,他的作品也别提,你没看见玛丽上周哼唱《费加罗的婚礼》时他的表情?那可不是一般的可怕。总之不想被立刻解雇就识相一点,你太年轻,根本想象不出萨列里先生有多么讨厌那个莫扎特,以至于现在还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要翻脸。沃尔夫冈·阿玛多伊斯·莫扎特这个名字在宅子里是禁语,明白了吗?嗯,你怎么不说话?我后面有什么吗... ...萨、萨列里先生!!我并不是有意... ...糟了,你看见他刚刚的脸色了吗?不妙啊... ...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,唉我这个月的薪水... ...

    ——萨列里家的话痨老资历男仆教育新人时所说的话








    萨列里对仆人们的闲言碎语并无兴趣,他只是到花园里随便转转就碰上了新人教育现场,资历颇老的男仆惊慌失措的眼神让他不由得叹了口气。听到莫扎特的名字时,自己的表情真有那么可怕吗?是的,他是不愿听见那个名字,也不愿听见它的主人创作的旋律,可那并非出于厌恶——谁会厌恶莫扎特呢,或者说,谁能厌恶莫扎特呢?他只是... ...只是不愿再感到那种心脏被撕裂般的疼痛罢了。

    萨列里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莫扎特时的情形,所有人都准备好了,他却还跟在女人的裙摆后面满场乱跑。幼稚,莽撞又毫无责任心,萨列里在心里给莫扎特的名字上狠狠贴了好几个标签,“但愿您的音乐能配得上您的抱负”,撂下这句话后他转身就走,谁知道年轻的音乐家却急急追了上来,固执地将乐谱塞进他手里,又“嗖”地一下蹿到乐团面前,行了个极其花哨的礼。翻开乐谱的一瞬间音乐同时响起,他颤抖了一下。优美的女高音歌咏着内心的忧愁,“因为失去,因为被与你撕裂开来。”萨列里却觉得被撕裂开来的是自己的心,罗森博格“太多音符”的评价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点道理?他艰难地合上乐谱,感到自己被莫扎特笔下的音符推来搡去,一会儿被击倒,一会儿被拥抱,像随波逐流的海难者,上一刻几乎要被溺死,下一秒又被抛上浪尖。手中的乐谱几乎灼痛他的手心,让他一度想把它摔在地上,最终却小心翼翼地攥紧。这究竟是什么?他惊慌失措地想,乐声涌入双耳,仿佛在脑海里汇合,激荡,在莫扎特的音乐里他无处可逃——他叫对方好好留在自己的位置时,那曲调还一刻不停地响着呢。

    永远冷静自持、严肃到近乎古板的萨列里,被莫扎特的音乐捕获了。屈服吧,有个声音低语着,令他惊慌的巨大不安里混合着惊人的愉悦,仇恨和倾慕一同涌出,他早已知晓音乐的魅力,却不曾意识到它可以这般蛊惑人心。那一刻他意识到了,这个年轻人会超越他——不,他早已超越他了——会取代他!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,他为了这个位置做了多少妥协,说了多少违心话啊!效命于人的音乐家注定要失去一部分自由,可为什么莫扎特是例外?他甚至让陛下重新启用了芭蕾舞!不过《费加罗的婚礼》是个致命的错误,给了他击垮莫扎特的绝佳机会。罗森博格干得不错,作品被禁演对音乐家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,是他赢了,可他却感受不到愉悦。曾大声赞美莫扎特的人们此刻在他耳边说着恭维的话,每一句都像尖刺扎在他的心上。这分明是他一直渴望的,难以撼动的地位,众人的尊崇和赞美,可除去劲敌的安心感并未到来,相反无尽的悔恨淹没了他。如此不堪的手段怎会带来胜利的喜悦?可他已无路可退,较之莫扎特的音乐,他更想逃离这阿谀奉承的人群。莫扎特,啊,莫扎特!年轻的天才对他的行为毫无觉察似的,竟仍是天真地向他示好,居然还叫他“大师”!他的名字、他的旋律如一把利刃刺入他的心脏,却从伤处流淌出温暖明亮的希望来,那样跳脱的自由与生命力,激荡的灵魂!

    萨列里看过许多次莫扎特的演出,一边担忧着被人发现一边聆听着,“他的音乐无上崇高”,他浑身颤抖地想着,按捺住即将冲口而出的“Bravo”。他明明已经如此小心,却还是被莫扎特撞见过一回。“您喜欢我的音乐吗,大师?”金发的音乐家追着他问,脸上的汗水还未抹去,天知道他怎么认出他的,还穿着繁复的礼服跑得这样快,生生堵住了他的路。漫长的沉默过后萨列里僵硬地点了点头,这是他最大限度的诚实了,原以为莫扎特会不满于他没说出什么赞美的话,谁知道年轻天才的脸庞像是瞬间被点亮了一般,冲他露出大大的笑容,罕见的没继续缠着他了。他像一颗星星,萨列里想,灼热的、金色的。然而倾慕与嫉妒本就同行,他仍指使或是默许罗森博格用些手段,阻挠莫扎特的演出,暗中操控舆论的方向。他不能,也不敢让莫扎特过得一帆风顺——与莫扎特相比,他的天赋听起来那么虚假。可他内心深处似乎总存着莫扎特不可能被彻底击垮的想法,这让他一刻也不敢放松。因此在得知莫扎特重病的消息之后,萨列里惊呆了。他也不是没听到那些流言,死神请莫扎特创作自己葬礼的安魂曲什么的,听起来多可笑啊。直到罗森博格得意洋洋地来祝贺他,说莫扎特身体每况愈下,他的敌人就要永远从世上消失了的时候,萨列里才真正慌乱起来。与莫扎特的音乐带来的慌乱不同,这一次的痛苦不再伴随着甘美的愉悦,只是纯然的惊惧。被音乐之神亲吻过的双手将无法再按响琴键,那汩汩流淌的音乐之泉将永远枯竭了!

    他在莫扎特门前徘徊许久,鼓起勇气进门后却被他的妻子说得哑口无言:是啊,对莫扎特百般刁难的自己出现在这里不正像是来炫耀胜利的吗?可莫扎特却跌跌撞撞地走向他,“啊,您来了!萨列里,您好吗?”不,我不好,可您更不好,他想着,握住年轻人冰凉的手,又小心地将自己的手覆上去。萨列里现在知道莫扎特病得有多重了,他几乎靠在他身上才能站住,原本总泛着玫瑰色的脸颊失去了光彩,连他的金发似乎都变得暗淡了。萨列里听他说着无法完成《安魂曲》的话,安慰他“您会康复的”,自己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下去。他知道,死神就要将莫扎特夺去了,维也纳将永远失去这位天才,这团燃烧的火焰将要永远熄灭了。看着病重的音乐家依旧明亮的眼睛,他想要忏悔,想要将自己不光彩的行径和盘托出,可是啊,萨列里猛地颤抖了一下,他意识到莫扎特其实全都知道。他是不屑于同他计较吗,还是自信到根本不在意他的手段呢?又或者,会不会有极其微小的可能,莫扎特早已看透了他,也早已宽恕了他呢?啊... ...如果真是这样... ...萨列里将瘦削的音乐家扶回床上,他的金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和脸侧,眼睛紧闭,还紧紧攥着他的手。在莫扎特急促的呼吸声中,他几乎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,仿佛有一片可怖的阴影从房顶垂下,随时要将躺在床上的人吞噬。明明将死的人不是他,萨列里却觉得自己才是要失去更多的那一个。那些跃动的音符、放肆的笑声都将归于沉寂,再不会有人带给他如此复杂的感受了。康斯坦斯大概快要回来了,萨列里缓缓将自己的手从莫扎特手中抽出来,犹豫了很久,最终在音乐家苍白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到几乎无法觉察的吻,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浸透了悲伤的房间。

    莫扎特下葬那天他没有去,他自知并不适合出现在那里。萨列里觉得,自己心中的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莫扎特一起离去了,像是风吹熄一支蜡烛那样决绝。这也许是好事,他的心就不会再疼痛,会因音乐而痛苦的那部分已经被莫扎特带走了,只剩下一个孤单的、冷冰冰的、地位尊贵的宫廷乐师长萨列里,沉默地走着剩下的路。他带着苦涩的笑意想着,手指在琴键上敲打了几下,不自觉地弹出已逝之人的旋律。几个小节过后他被熟悉的情感击中,苦痛和喜悦一齐翻涌,冷不丁逼出他的一声叹息。他惊讶地、悲哀地、宽慰地意识到,他的星星熄灭了,可它曾照亮的部分还活着。莫扎特死了,可他的音乐有着永恒的生命,它仍活在维也纳的大街小巷,活在年轻学生面前的钢琴上,活在女高音的歌喉中,甚至活在酒馆醉客哼出的小调里。莫扎特的名字和音乐仍固执地带给他无上的痛苦与欢愉,和从前一样明亮,一样生机勃勃。萨列里低下头,不知何时滚落的泪水砸在钢琴上,真奇怪,他想,它们居然没有沉重到能将琴键敲响。天早已黑了下来,寒风从窗缝挤入,发出凄厉的尖啸,琴凳上的身影许久都没有动过。



    “比利告诉我萨列里先生讨厌莫扎特,可是我有一次听到琴房里传出... ...”“嘘,比利是个白痴,不过还是不要随便和先生提起莫扎特啊,他会难过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——新人之后和女仆长的对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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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11-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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